第二个小姑娘——开放式婚姻

开放式婚姻

有多少夫妻在心照不宣地各玩各的

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天的心情。

北京的冬天，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和远近没有关系，我无法看清任何一个路人的表情，哪怕是迎面的擦身而过。零下五度的泰迪大衣、印着大牌老花的羊绒围巾，我感受不到那些裹在低温和口罩背后的悲喜，如同我无法看清我老公是否有一丝为我的情绪。

那天晚上，他开车带着我穿过大半个北京城。从东四环到亮马桥，穿过朝外门大街，穿过映着紫禁城门楼影子的朝贡大道，熙来攘往，车速没有一丝波澜。

我一直想知道他那天的心情是怎样的。问多了，他终于回答了我一次——他低着头，剥了半块橘子放到我的碟子里说："感觉像送女儿第一天去幼儿园。"

说完，他还着补了一句烂梗："月台很高。"

那天他开车送我去酒店，是送去另外一个男人的房间。那是我老公为我挑选的一个男人，为我和他安排的一场鱼水之欢。

州官送百姓去点灯

老公是我大学毕业之后遇见的第一个领导，大我6岁。他教过我如何做报表、写报告，教我掌握工作技巧，教我适应办公室政治。

交往之后，他教了我另外一课。这门课颠覆了我年轻的三观。

那时候我们已经是男女朋友了，有没有睡过我不记得了——实在是太久远了。

当时的我，二十来岁，初恋。

他和我说了一些新名词："开放式婚姻"、"婚内性自由"、"多元爱"。他从人性的角度给我分析，告诉我从一而终的一夫一妻制不是两性关系的最佳形态，是反人性的。他还说，李银河还是谁写过一本书，就是阐述这个理论的。

我极度震惊，这都是什么鬼名词？对接受传统文化教育长大的我来说，这简直是异端邪说。

眼前的他也忽然变得陌生：熟悉的身边人原来是个异教徒。这就像一根香蕉，一根我再熟悉不过的香蕉，可是他剥掉皮给我看，内芯是红色的——这个比喻，我觉得再贴切不过了。

我不知道他是否刻意挑这样的时机向我阐述他的这些婚恋观。总之那个时候，我俩的关系已经非常好了。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些，我震惊之余并没有很当真，以为他只是说说，像交流一个新的观念一样，和我们的生活无关。

直到他再次向我强调这件事，我才开始认真对待了。我问他我们是不是也要这样去实践，他给了肯定的答复。

我很佩服他在结婚之前就坦白了自己的婚恋观——离经叛道的婚恋观。我十分敬佩，然后提出了分手。

我无法接受自己的爱人是这种想法，更无法接受自己要过这样的人生。

当时的我刚刚踏入社会，初尝恋爱的甜蜜，对爱情和婚姻充满了美好的想象。我就像一个小学生，被他直接塞了一道高等数学题，而我连题目都看不懂。

我觉得这个婚恋观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，甚至可以用变态来形容。

然而除了这一点观念上的差别，我和他无比匹配，彼此心中存着爱。他不愿意错过我，很努力地挽回我。

分手了一段时间后，在他的坚持和机缘巧合下，我们又复合了。复合之后，我们避而不谈这彼此分歧的婚姻观。

直到结婚前夕，我觉得这个事情需要说清楚。我们谈了很久。他很理性地和我说，成年人的世界观和价值观已经形成，如果让他改变观念，这是很难做到的。但是我们可以做到彼此尊重和不强求，在我不认同的情况下，他不会强求，会尊重我。

现在想来，他说了好像没说一样。但是在当时"你侬我侬"的甜蜜情境下，这个话题就不了了之了。

我们结婚了，很快有了一个女儿。

婚后我们一直是正常的夫妻生活，也没见他有什么出格的举动，我就把这事抛之脑后了。

婚姻生活在柴米油盐的朝夕相处中，不可避免地迎来了摩擦期。没有第三者；没有生老病死的大事；没有非此即彼的原则性问题，但两个人的关系就是出现了问题。哪哪都不对，目之所及都是对方的缺点，鸡毛蒜皮就能点燃一场争吵，并且都不愿意妥协。

夫妻生活的频率也断崖式下降。我一开始认为这是他中年危机导致的性欲萎靡。可是几个月没有性生活的事实，难免让我胡思乱想：他是不是出轨了？是不是我没有了性吸引力？

我对婚姻失望到绝望的边缘。

这时候我工作中出现了一个男人，他是我的客户。公司按照惯例要送客户中秋节礼物，我在家中唠叨该送他什么。老公知道那个客户对我表示过好感，就在旁边阴阳怪气地来了一句："把你自己送给他好了。"

这一句话，把我点着了。

婚后他偶尔还是会提起"开放式婚姻"这个话题，我从来没有接过茬。这一次我带着赌气的心说："好！就这么干！"

我想看看他的反应。我不相信真有人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老婆和别人在一起，他一定只是个会嘴里念叨的口嗨党。同时，我心里隐隐想证明一下自己在异性那里也是有吸引力的，激发他的不安全感，更加珍惜我。

他的反应也很自然，淡定地说："去呀。"

那个客户和我很熟，私交也不错。我和他说了我家的情况，想请他配合我演一场戏，当一回工具人，来验证一下我老公是不是真的"心口合一"。

就这样，我们约好了时间和地点。我带着"棋先一着"的一丝得意和老公说："酒店都订好了，我真的去了。"

我预想这时候我老公就会有些反应。没想到他的反应是："我正好要去北京，我送你去吧。"

说这话的时候，他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情绪，像在聊着家常。我读不懂他的表情，我试图从他冷静的话语中找到答案，想知道他内心到底是怎么想的。

我失败了，我真的不懂这个男人。在那个时间点，在我的三观维度中，我没有能力理解一个已然通透的内心。

他又是怎么看待普通人的"无法理解"呢？是降维的审视，还是超脱的悲悯，还是麻木的等待？他纠结么？他有过哪怕一丝的犹豫么？

当时的我纠结在自己的情感诉求里，把一切都归咎于他到底爱不爱我。"他真的这么无情么？爱我的话就不可能允许这种事情发生。"

我心里又隐隐抱着一丝侥幸：他说想送我去可能只是在和我较劲，看我是不是真的敢那么做。那我就要和他卯到底！

他真的送我去了。他要把亲媳妇送去另外一个男人的床上。

他载着我，从廊坊驱车前往北京。像每一次去北京办事一样，我们沿着熟悉的路线，穿过华北平原的夕阳，在灰蒙蒙的空气中进行着越来越稀薄的对话。

一开始我还试图从交谈中去捕获他隐藏着的情绪。未果。

我放弃了。再试探，我就输了。我只能用行动来刺探他的真实反应。

客户在洲际酒店订的房间。

下车前后，我没有看我老公一眼。我觉得自己要表现得潇洒和笃定，才能刺激到他。我用尽了自己仅有的演技，强装自如，连转身的背部都在努力说话：我真的去了！你不拉住我么？

他没有，他什么也没说。

我也没回头。走进酒店大门的时候，我瞄了一眼玻璃门的镜面，看到他的车还停在原地没有开走。

"他是在犹豫么？"我还在幻想，"还是在搜导航？"

我尽量让自己的脚步缓慢又镇定，可是背后还是没有传来一丝消息。

进了酒店大门之后，我径直走到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一会，想等一等，看他会不会回来找我。估摸着坐了有十几分钟，我的情绪越来越低。客户这时候发消息问我在哪，然后下楼来接我了。

完整内容见书稿